你或许不知道KK,但你肯定知道《黑客帝国》,这部科幻电影刻画了互联网演变成一个具有思想的“有机体”之后的故事,是科幻电影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,其导演指定演员必须阅读凯文凯利的代表作《失控》。被昵称为KK的凯文凯利是技术杂志《连线》的创始人。他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就预言了Web2.0时代的到来.而他今日的观点如“Web已死”,“互联网社会主义”等同样再次引起诸多的争论、讨论和思考。
近期,《失控》引入中文版,KK在北京进行了多次演讲和沙龙活动。此前,本报记者就曾在撰写《新知周刊》“互联网40年”专题时采访过他。此次,我们又对他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独家专访。
1 预言 静态网页不会灭绝
新京报:前段时间《连线》杂志的专题“Web已死”,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和轰动,这是说,Web也会顺应生物界中的“适者生存”法则,自我消亡吗?
KK:“Web已死”只是一个标题。文章的意思说,静态的网页尽管在绝对数量上依然在增加,每年依然有越来越多的网页,但是从整个网络数据流量的增加来看,其相对增加在减少,代替它的是动态网页、网络上“墙”的方式,以及各种数据流。现在互联网大部分的流量都给了Youtube的视频流,给了Facebook的“墙”。网页绝对数量还在增加,但增长的比例降低了。
新京报:接下来会发生什么?社交媒体(SNS)会全面替代网页吗?
KK:我们对网络要重新定义,网络不再会是以网页为主了,也不一定只是超链接的,网络可能是微博的数据流,可能是Youtube的视频数据流,超链接依然还会是超链接,网页也不会消失,但是可能不再是主流的了。
新京报:你曾经预言了Web2.0的发生。那么接下来的20年里,会发生什么?
KK:我看到网路在向数据流而不是网页的方向发展,一个巨大的数据“池塘”正在出现。每个人都可以产生数据,但信息都是储存在那个巨大的池塘里的。今后的我们不用携带很多设备,但随时都可以进入这个“数据池塘”。我们不用拥有很多,没必要拥有电影或图书。读过、看过就可以还回去了,因为它们永远在那个“池塘”里。这是一种思想的延伸,所以我们看到的不是网络,而是一个池塘、海洋,或者更像是大气,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它比喻成“云”。
新京报:如果不是静态网页,那演化中的互联网中哪些东西会“灭绝”?
KK:我不觉得互联网中有什么会灭绝,技术是不会灭绝的,所有的技术都有人在用。到今天还有人在坐马车,用手生火。互联网上没有什么会消失。生物界中,物种灭绝是真实、普遍的,但技术只会减少,不会消失,而且会持续进步。
2 现实 复杂系统可能需要量子计算来推动
新京报:《失控》写于上世纪90年代,现在回顾看,书中哪些思想真正出现了?
KK:一些已经成真的并非是因为我写了才成真的,但的确有一些已经成为了现实。有一章节我一直感到骄傲,是写的关于好莱坞的虚拟人物制造的,我当时认为,电影中有行为、个性,能够行动的角色可以完全是数字编程的结果。这的确在好莱坞出现了。这些我当时写的时候还觉得很疯狂。
新京报:如果修订,书中哪些思想和内容你觉得是需要纠正或补充的呢?
KK:这个问题很好。但不幸的是,我没什么需要纠正的。我说不幸,是因为这意味着书中提到的复杂系统,这些年的进步很少。如果是一本20年前的物理学教材,可能有很多新的发现你需要补充,但在复杂系统上,没有什么进步。
新京报:互联网并没有成为《黑客帝国》中的“有机体”,人工智能和仿真方面的发展也很缓慢,这是为什么呢?
KK:因为演化的复杂系统、技术都基于信息的流动。在复杂系统中,信息是最基本的因素。但我们还不理解到底什么是信息。信息到底有多少?该怎么测量?很久前我们就有信息论的概念,但到现在还是没法回答这些问题,对于复杂系统,我们没有测量方式,没有理论,只有当人们搞清楚什么是信息时,我们才能理解复杂系统。
新京报:信息不就是比特吗?
KK:并非如此。我眨一下眼,有的时候这没什么意思,有的时候却附带着某些意思。一条信息可能没有什么用,但可能会给你带来巨大的改变。信息并非只是简单的比特或者像素,一个比特可能比另一个比特携带着更多的信息。
新京报:哪些科学家可以去研究这些?数学家还是物理学家?
KK:不光是数学家,这是一整套的理解方式。爱因斯坦发现的相对论并不只是数学或物理,而是一种对时空的思想,只不过用数学表达出来了。我们需要信息的思想。200年前,人们不知道热是什么,直到开尔文、波尔兹曼等人发现了热力学定律,人们对热才有了理论的理解。
新京报:该从哪儿入手呢?
KK:现在有人在研究量子计算,我觉得这是一个开始。有很多对自然的信息的理解来自量子态,一个量子可能处于叠加状态,这是很有趣的。现在有人开始相信,原子里头的粒子,最底层的量子粒子可能就是信息,信息组成了最基本的物质。这非常复杂,我们现在还远未到弄清楚的时候。
3 技术 社交媒体信息不对称
新京报:你是一名技术至上者吗?
KK:我的新书《技术想要什么》里面延伸了这个话题,我相信技术一方面在微观层面上发展,一方面也带着人们朝向更多选择和机会的宏观的道路上走。技术的发展总是好的。我认为,我们人本身就是技术,人类是我们自己创造的,是属于自己的技术,我们永远没法把技术和人分开谈,因为人就是技术。
新京报:人们现在谈论Facebook这样的社交媒体时,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担心隐私问题了。
KK:关于隐私的问题,我们要讨论两点。一个是对称问题。住在一个小镇里的人,你知道我的家底,我也知道你的,那么一切都OK。现在的问题是,大公司知道你,政府知道你,但你不知道他们是谁。没有对称。如果能够互相了解的话,那就会处于一个平衡,我们依然可以像小镇上的人一样生活。
另一个问题是,我们都希望自己被视为一个个性的个体,而不仅仅只是一个数字,这就需要个性化的服务,但它的代价就是透明。你可以公开自己的个性,但绝对的个性化需要绝对的透明,但问题在于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绝对的个性化和透明。这也是目前Facebook面临的问题。
新京报:我们现在似乎看到,互联网上谣言传播得特别快,这是否也是网络文化的一种表现?
KK:对。这是互联网的缺点之一。一群“乌合之众”可以产生集体的智慧,但同样可以把“群体流氓”的文化扩大,带来群体的“愚笨”。这是代价之一。
新京报:安全也是互联网发展的代价吗?
KK:安全问题总是存在的,是技术就有风险。风险在任何技术中都存在,在互联网,在云计算中都存在,但我们的态度却不是很理性。
【人物名片】KK:凯文凯利(Kevin Kelly),人称“KK”,《连线》杂志第一任主编,曾担任《全球概览》(Whole Earth Catalog)主编。常为《纽约时报》、《科学》、《经济学人》等杂志刊文。拥有著名博客主页,随时发表互联网观察文章。1994年出版著作《失控》(Out of Control),主要思想影响电影《黑客帝国》。今年出版新书《技术想要什么》。(新京报)